正文

编者按：

信息轰炸的时代，我们安静记录买房点滴，关注普通人买房故事，以细致入微的视角，静观楼市，体察民生。

乐居买房 陈砚砚 发自北京

中国人对于土地、对于房子的热爱，可以说是融入骨髓的。

买房，是很多人的头等大事，亦是人生的一大步跨越。尤其是第一次买房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，是经历过的最大一笔交易。

买房前，他们也许恐惧、迷茫、焦虑、懊悔，但当一切尘埃落定，在合同上签完名字后的那一刻，那些买了人生第一套房子的人们，会有怎样的心路历程？

刷卡机“滴”一声后，我瘫软在售楼处沙发上

上海某小区售楼中心，一个女人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，不断做着深呼吸，脸色略微有点苍白。旁边陪着的，是她的丈夫和女儿。

这对夫妇刚在这个小区购买了一套房子，这也是他们拥有的第一套房。丈夫叫孙鹏，他和妻子一直在上海打拼，两人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。

大城市居之不易，想要在这里扎下根长久的生活，买房是必须跨过的一道坎。尤其是考虑到女儿未来的上学问题，夫妻俩更加坚定了买房的决心。为了凑够上海的首付，孙鹏与老婆一直租房住，婚后7、8年都不知道搬了多少回家。俩人起早贪黑、省吃俭用，终于攒够了200多万。

在售楼处刷卡付首付时，随着刷卡机响起“滴”的一声，孙鹏的手机显示“付款成功”。那一刻，他内心五味杂陈。

他说，买房固然是完成了多年心愿，也算是给家人一个交待，他还是十分高兴的。但是刷完卡，眼见着自家多年积蓄，转瞬间就全部变成了“别人的”，内心多少有些不甘。孙鹏手里拿着那张很长一串数字的收据小票，轻飘飘的一张小纸条，为他和妻子近8年的奋斗生涯画上了短暂的句号。不仅如此，联想到买房之后还要背上300多万的贷款，孙鹏直言心中“扯得慌”。

而他的老婆，一个健康而坚韧的女人，付完首付后顿时心跳加速、脸色苍白，不得不在售楼处的沙发上稍事休息，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。

在中国，房子与教育、医疗等社会公共资源紧紧捆绑，为了给子女上学、家人就医、事业发展等创造更好的条件，许多人哪怕是“砸锅卖铁”，也要勒紧裤腰带凑够首付买一套房子。

当房产和学区制度、户籍制度等资源绑定，与其说房价高，不如说超标的不是房价，而是对应的资源的价值。让人唏嘘的是，人们为了得到捆绑在房子上的福利，又必须将自己未来几十年的青春，与天价房贷捆绑。

有一个现象值得我们思索：每当刷到一个主人公无忧无虑、快乐自由的短视频，评论区总有留言：“要不，给他安排上房贷车贷吧”。

大专毕业的农村女孩：不愿将就，房子给了我最大的安全感

“那种6年搬9次住处，不停招室友、转租，排队上厕所洗澡，屋里不停有东西坏找人报修，以及和那些洗澡洗头弄了浴室头发一地的人同住，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。”

大专毕业的小丽是农村女孩，家里还有一个弟弟，和常见的那种农村家庭一样，父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给她弟弟买房买车娶媳妇养孩子。但小丽却是一个独立坚定的女孩。苦于合租的多种不便，以及想为自己未来提供保障，一个买房的计划在她脑中清晰了起来。

大专毕业工作5年后，小丽攒了75000元。正巧所在公司有员工住房福利——三年免息贷款8万元，于是她便合在一起付了首付，以将近5300元一平米的价格，果断购入一套88平方的房子。

买房时，她已经27岁“大龄”，且还没嫁人，这在小城市，是一件让父母很惆怅的事情。但她不愿意在感情上将就：要么匆匆嫁给不爱的人，要么找一个条件好的随便嫁掉。尤其是上一段感情中，小丽受到创伤，导致她对“爱情”这个东西，既有憧憬，也很失望。

买房后她觉得，虽然未来很不确定，但房子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。

小丽认为，“如果有一天遇到真爱，穷一点买不了房，那起码我有房子啊。如果他不穷，那更好。这个时代女人不能太双重标准，在很多方面要求平等，在结婚方面却要求男人负担全部，精神与经济独立的女人会活得更有底气。”

并且，生在一个有弟弟的农村家庭，她靠不了家里，也不当“扶弟魔”。买房子这件事，小丽虽然没有向家里拿钱，但是也有矛盾。“我买的时候父母反对，认为我便宜了将来的老公。但是我坚持要买，也不花他们的钱，爸妈就没再管我。”

房子，给了一个人独立的底气，更是一个人能力的证明。不知何时起，女性逐渐成为买房的主力军之一。这里面既有时代的原因，现实的压力，也有女性意识的觉醒。尤其是网络上各种婚姻案例都告诉广大女性——在力所能及下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，是生活的底气。

无论是一线城市也好，二三线城市也罢，女性婚前购房越来越普遍，有部分女性甚至在婚前购置不止一套房产。

以中国大陆房价最高的地区深圳为例，根据深圳贝壳研究院调查显示，深圳女性购房成交占比近5年稳定在50%上下，尤其是2018-2020年，女性购房占比连续三年超过男性。据调查，深圳、天津以及重庆等城市的女性购房占比甚至已超越男性。

买房后，我却不如预想的那样快乐

李浩回忆起买完房后的感受，印象最深的就是，他如释重负，长出一口气，短暂地欣喜了几秒钟，随即想到，自己瞬间背上二十多年房贷，又很快冷静了下来。

诚然，相比深圳、北京、上海的天价，长沙这里均价一万出头已经算是“良心价”，但天然厌恶负债的本性，让他觉得吃不好也睡不香。“买房后1-2年的时间里，我每天睁眼都会想起那该死的房贷，尽管我收入还房贷毫无压力，可我心里就是很不舒服。”

于是，李浩给自己立了个5年还完贷款的计划。为了达成这个计划，单靠工资肯定不行，于是他动了创业的念头，绞尽脑汁地搞钱。开工作室、做小买卖、投资……一段时间下来，他确实“财源广进”了，但却感觉远不如以前开心。

原来，他为了拉业务多赚钱，不得不和“三教九流”的客户应酬吃饭，每天一有闲时间就一头扎进各种市场信息和投资论坛里，长时间的熬夜、焦虑、应酬，让他脱发、肥胖，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油腻。

李浩一周总有几天应酬很晚才能回来，打扰了家里人的睡眠。家里人抱怨几句，他就变得很不耐烦，不客气地怼回去。可是，第二天醒来回想起来，又后悔不迭，反思自己为为何冲家人撒气。

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，李浩逐渐意识到，“人在江湖混，越活越平凡”。他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，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小虾米。当初非要有“宏伟壮志”，给自己设立艰巨的任务，把自己逼得狼狈不堪、家庭不和，确实是有些心急了。

“明白了这些，现在的我不再那样激进了，安心工作，守护家人。房贷嘛，别想那么多，慢慢还呗。”李浩换了心态后，轻松了不少。很多时候，人不是被摆在面前的实际困难压倒的，压倒自己的都是想象，比如“短时间内还上20年的房贷”。

不知何时起，拥有一套房，变成了中国人的人生清单上的必选项。而当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后，除去应该欣喜、激动和痛快的那部分，剩下的大部分情绪也许都是因为，老百姓真的太累了。（完）

（文中孙鹏、小丽、李浩均为化名。图片来源：unsplash）